### 一天狂减5斤的紧急方法,西方女孩通过15天断食减肥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如何在一天内迅速减掉5斤的技巧,同时也会解释西方女孩通过15天断食来减肥的现象。如果这正好能解决你当前的困扰,别忘了关注我们的网站,现在就开始阅读吧!
完美并非源于增添更多,而是因为无可削减。
——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夜航》
这个夏天,她终于再次穿上了心心念念的玫瑰色连衣裙。不仅如此,她的衣橱里现在充满了各种流行的马卡龙色和冰激凌色调的粉色单品:深浅不一的粉红、浅蓝、薄荷绿、浅紫、藕荷色,还有素雅的白色。仿佛只有瘦下来,她才真正有资格穿上这些柔美、女性化的色彩,而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色。站在衣柜前,她注视着那些轻盈的衣物,蕾丝、蝴蝶结、波点,高领、彼得潘领,百褶裙和及膝裙,仿佛一个即将出征的骑士在检视自己的盔甲和武器。是时候出发了,她心想。
她喜欢整理行李。每件物品都有其固定的位置,既方便查找,又节省空间。最底层是厚重的冬衣,上面是轻薄的夏装,接着是围巾、披肩、化妆品和小礼品;随身手提箱里则放着上大学以来的所有重要资料:两次GRE和雅思成绩、奖学金证明、毕业证书、录取通知书、I-20、身份证和护照复印件、家庭财产证明。还有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她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冰箱贴、邮票、素描本、手绘书签、友人寄来的明信片。她记得自己曾对照地图册,逐一核对这些城市的名字:河内、拉萨、昆明、芝加哥、巴黎、苏黎世、柏林、维也纳。那些清晰的黑体字,在时间之河的侵蚀下显得支离破碎,而她依稀能辨认出那些时间和空间的痕迹及其背后的意义。她取出一支黑檀木书签,闻着那熟悉的淡淡香气,上面刻着她曾经奉为座右铭的那句话。
By the power of the Truth, I, while living, have conquered the universe. 她念了一遍,不禁笑了,笑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浪漫派精神如何指引了她近两年的狂飙突进般的生活,又是如何埋下了悲剧的种子。在一开始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这书签是一位远比她年长的朋友送给她的——一位比她更悲观,却更富于实干精神的现实主义者。他一早便提醒她:“浮士德式的理想主义可以崇敬效仿,但不必当真。否则会活得太累。”
不料这竟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预言。是的,她没有别的对手,除了她自己。
如果让精神杀死肉体也是一种胜利,那便是她的胜利。也是她的终结。
她早早回到房间,为晚上出门见人做准备。能够不吃午饭而不受干涉,这在以往对她来说是难以想象的特权——起码,这点自由她现在有了。她换上蓝矢车菊图案的连衣裙,愉快地站在穿衣镜前。和平常一样,她不觉得自己美,但瘦下来还是比不瘦好那么一点儿,至少让她可以轻松地穿上露肩的裙子,而不显得太笨拙可笑。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轻盈的、没有重力束缚的,每走一步都轻快得像踏着海浪。她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东西。至少此刻,她对自己是满意的,她能以自己渴望的方式存在,能够爱自己。
晚间天气仍然灼热,她却毫无感觉,似乎空气里的热度一触到皮肤就融化了一样。她在地铁里度过了沉默的30分钟,出了站,穿过散发热气的肉体的洪流,到约定的大厦门口等Hazel——她的小组成员之一。
“所以说你那一次断食了15天?”
“没错,”名叫Hazel的女生点点头,“只喝白开水、蜂蜜普洱茶和黑咖啡,每天一粒复合维生素,照常上课逛街实习。两周一共瘦了15斤。”
芷衡钦佩地用手支着下巴,想着曾经的流食经历。虽然她只喝饮料,但毕竟高卡高糖。
“了不起,我从来没试过。不怕低血糖晕倒?”
“哦,我随身带着蜂蜜水,头晕就拿出来喝两口。当然,还带了几块黑巧克力。”
Hazel冲她笑了笑。她生得很美,在北方女孩中属于少见的温婉类型,高挑纤细,有浓密的黑发,白皙的额头和给人印象深刻的眉眼。然而她却有着叛逆的摇滚女青年的个性,说话很直,连抽烟的样子都有种霸气。芷衡羡慕地想,这也是最吸引她的地方——与高中时代的她完全不同,与澄美也完全不同,毕竟这才是她最缺少的东西。
她是在自己开设的小组里认识Hazel的。开始只是聊饮食要点、营养补充剂和健身方法,熟悉之后聊到家庭问题和人际关系。Hazel即将大学毕业,面临的问题跟当年的她差不多——不喜欢自己的专业,不想出国,但母亲坚持要她学下去。当提到与家人之间的关系是如何影响到她们的饮食习惯时,二人越谈越投机。“出来坐坐吧!”Hazel邀约。
她答应了。定在三里屯碰头,去一家甜品店吃最著名的冻酸奶,再喝个小酒续摊。使馆区的夜晚繁华明亮,比白日更加辉煌,芷衡颇为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她极少出没于北京的夜晚,此刻不由得为这陌生的浮华而动心。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呢?很快她又将抛下这一切远走他乡,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开始紧张的学习与生活。在体重不断下降,精神不断获得满足的同时,她也开始担忧起肉体的坚韧来。有时候她几乎要动摇了,几乎怀疑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要不要“到此为止”,就此妥协?
不,她摇了摇头,想着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今天。
分享了一小杯冻酸奶之后,她们拣了一家静吧坐了下来。音乐很低调,却是有节奏的电子风。Hazel来了精神,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告诉她哪一首是她最喜欢的乐队的作品。她点点头,默默点上一根薄荷味的细管,Hazel也凑上来蹭了一根,体贴地把酒水单递给她。她点了一杯朗姆加健怡可乐。此前她特意研究过各种含酒精饮料的热量,对此��
一切已然明了。这一刻我仍在你的身边。我不确定自己的命运将会被如何书写,因为一切都是进行时。
无处不在的冷,困倦,刺目的灯光,行李箱的气味,咖啡因带来的莫名其妙的亢奋。从她进入机舱放好行李,坐到座位上的一刻起,那一切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依旧是因为兴奋而不眠不休的十几个小时,依旧是透入肌骨即使裹着双层毯子也不足以驱走的寒冷,依旧是尾骨擦到椅子时隐隐约约的疼痛。餐车送来了食物,所有人都陷入机械的咀嚼动作中。她几乎有些羡慕,几乎想要加入他们。她从餐盘上取下一杯酸奶,余下递给父亲,继续拧开一盏小灯写日记。她早早准备了在飞机上“能吃”的东西:低卡能量棒、浓缩蔬菜汤、黑巧克力、小袋杏仁、西梅、螺旋藻、复合维生素B、胃药和止痛片,全部装在一个透明密封袋里。即使在倒时差的一天半里她也坚持记录饮食:早上去机场前她吃了一串葡萄,在飞机上又吃了螺旋藻片、酸奶、西梅,喝了健怡可乐。到达旅馆是第二天晚上,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最初一个星期是最辛苦的——去学校报到、办宿舍、开银行卡、电话和网络、交学费、打扫房间、收拾行李、去宜家买家具、为暑期课做准备。在暑期课开始前,她还要随父母做简短旅行:飞往旧金山后提车南下,一路穿越以风景优美著称的加利福尼亚州一号公路,回到洛杉矶,最终抵达圣地亚哥。比起寒冷的湖区,美丽的加利福尼亚真是另一个天堂般的世界啊!一想到接下来的旅程,她几乎有点迫不及待了。
较之新的土地和旅程,更令她激动的是新发现的各种低卡食物。第一次去学校附近的普通超市就令她眼花缭乱,那么多种零卡维他命水和苏打饮料、代餐蛋白粉、低卡燕麦、WeightWatchers冰激凌——全是她梦寐以求之物。当天下午她就尝试了一家冻酸奶店,号称无糖无脂,每盎司仅25—30大卡,一杯不过100—120大卡。这当然令她欢欣鼓舞——可以放心大吃低卡甜品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第一次她小心地尝试了两个最经典的口味:巧克力和法式香草。味道真是美妙极了,比国内的酸奶冰激凌好吃又便宜得多。啊,她是多么热爱在美国的新生活啊!
她还在一天天瘦下去。如今体力活动大大增加,但摄入的热量更低了,时常每天不到300大卡,早已打破了维持体重的底线。一周后她站到新买的体重秤上,几乎吓了一跳:62磅(28.1千克)。她从未想到自己会掉到30千克以下,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兴奋又有些恍然。八成是搬家太累的缘故,她安慰自己,安顿下来吃几顿甜食自然就会回到平衡点了。父母明面上不提,从打量她的焦虑眼神里便可以看出来。她瘦得太突兀了。大概所有人都这样想,只有她自己浑然不觉。
新宿舍的入墙式壁橱里有一整面的穿衣镜。便于她每天早上打量自己,侧过身体,把手放在突出的肋骨和胯骨上。她用卷尺量过自己的身体:70-50-71。腰围50厘米。她依稀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似乎奥黛丽·赫本的腰围只有50厘米。她想起去年那个潮湿的、令人绝望的冬天,在电影赏析课上一遍遍看威廉·霍顿和赫本主演的《巴黎细雨时》里的场景,赫本穿着粉红色纪梵希小礼服出现在燃起灯光的铁塔前,她的腰身和肩膀的线条美得让人终生难忘。那样的美不是她可以奢望的,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感到了一种隐秘的欣喜。她毕竟做到了!美、爱和命运,一切都无法苛求,她可以做的只是瘦一点,再瘦一点。至少现在她达到了目的。
但开学的事情进行得并不赖。回邮件、做清洁、在学校和宿舍之间不熟悉的小路上走来走去,还要准备之后的长途旅行。只有几个小小的问题,其中之一是她永远非常怕冷。初到旧金山时她只穿了一件外套和长牛仔裤,几乎被渔人码头上的海风冻坏了,以至于第二天去买了防水夹克和打底裤。时值夏日,她却早早穿上了秋装。后来,在那些曝光过度的照片里,她看见自己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像一个虚幻的、不真实的影子。大约是从那时起,现实和虚幻的边界便开始模糊了。
一号公路一路向南,沿途是梦幻般的景色,浩瀚壮美、气势磅礴的太平洋,险峻的山脉和裸露的黑褐色礁石、海滩上懒散躺满一地晒太阳的圆滚滚的海豹,色彩缤纷的野花和苔藓,珍珠一般错落在海天一线之间的古老的城镇与村庄。所到之处总有干净的石板路,有喷泉和雕塑,有市政广场,有教堂,有市集,有赶集的人群,有阳台上摆满鲜花的小旅馆,有欢乐得不真实的节日游行,有来自世界各地、说着不同语言的旅行者。这一切把她带回了在欧洲旅行的日子,但绝大多时候她不愿多想,因为没有精力思考。海边或山间风太大的地方,她拍下两张照片,便匆匆钻回车上去。父亲支起三脚架给母亲拍照,她隔着车窗静静看着。每到一个歇脚的加油站或休息区,她都要钻下来买水:零卡的能量饮料、苏打水、现磨的黑咖啡。到餐厅吃饭时,她负责翻译菜单,点他们喜欢的菜,自己吃带来的水果,或者点一道蔬菜沙拉。母亲只是默默看着她,埋头吃着。谁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谁有这样的权利呢?
她开始习惯这一切——咖啡因,无法入眠的夜晚,清晨的寒冷和黄昏时疲倦的安宁。睡不着的时候她会从酒店床上坐起来,披上外套,在阳台上站一会儿。深邃宽广的银河从天顶铺洒下来,像无边无际的水晶珠帘,她屏住呼吸,听着夜风中似有似无的一点万物呼吸、沉睡、生长的声音。那一刻她相信自己是自由和安宁的,即使现在不是,终有一天,自由和安宁也将到来。
最初的课程没有什么难度,无非是微积分之类的高等数学和经济学——说实话她并不明白开这两门课的目的,似乎它的唯一意义便是提供人们熟悉环境、互相勾搭的机会。中午休息时她不愿意待在休息室里和大家一起吃饭,她宁愿多走一段路,去附近的咖啡馆上网或写作业,喝一杯热美式,吃早上洗好的新鲜水果。只要坐在阳光下,四点钟之前都不会太冷,但她必须带着围巾或厚外套以防不测。她来加州后几乎没怎么穿过裙子,而这应该是最温暖的季节,在25℃上下。太阳落山前,她必须早早坐上校车,返回宿舍,好避开那种无所不在的寒冷。
父母住在附近,常来看她,有时在她那里做饭。她喜欢那些短暂的温馨时光,房间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似乎温度也上升了一点。有时母亲给她盛碗汤,如果是清汤,她会象征性地喝一口。这时候房间里有一种奇异的安静,她听见喝汤和咀嚼的声音,落下碗筷的声音,洗碗的声音,水龙头下嗒嗒的滴水声。而她像猫一样蜷在红色的沙发椅里,裹着围巾,抱着发烫的笔记本电脑,一边吃她的水果,一边专注于眼前的信息,却又像是什么都没读进去。她习惯性地打开美食网站,搜寻本城最好的冻酸奶或意式冰激凌店,那是她唯一能够享受而不会有罪恶感的美食。更妙的是,每家连锁店的网站都提供营养数据,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因为这些新信息的大量涌入而兴奋异常。满意于这种精确的甜美,她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忘记了几个小时后睡前必须经历的那种饥饿。
饥饿。那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尽管她下意识地不予承认。那些难以入睡的夜晚和早早醒来的清晨,那种在两大杯滚烫的咖啡下肚后依然无法消退的寒冷,早上上课途中穿过林间小路时的深深的疲倦,都不能证明任何事情。临行前答应医生的800大卡怕是做不到,现在她连500大卡都保不住,在只吃水果和冻酸奶的日子里,300大卡怕是最多。她依然有随身带着小袋的黑巧克力和杏仁的习惯,预感会低血糖时拿出一点,慢慢放到嘴里,感觉心跳平稳下来。可即使这二三十大卡她也要在心里计较一阵子:万一晚上可以出门吃冰激凌呢?是不是要把这点卡路里省下来?
她对热量的锱铢必较已经到了如此变态的程度。某次路过公路上的便利店,她从冷柜里匆匆抓了一瓶AW根汁汽水上车,喝了好几口才发现不是低卡版,顿时心慌意乱——莫名多摄入的热量该怎么办?到了酒店,她第一件事便是拿出食物秤,对照营养标签,同时动用了许久不用的初中物理知识进行了如下计算:
同等体积的水(含瓶)重量:550g
整瓶饮料(含瓶)重量:1.0527g/ml×591ml=622g
喝掉的热量:43g/622g×290kcal=20kcal
计算结果总算让她放下心来。看,不过区区20大卡而已!她一边笑自己的大惊失色,一边自警这类事不可有第二次。
也有那些因精打细算而感到幸福的时刻。某个周末到海边玩,她去了霜家心仪已久的冻酸奶店,不小心打多了,称重有6盎司左右(一般她都控制在4—5盎司)。然而她还是一个人坐到窗边,对着夕阳下平静的海岸,慢慢地吃掉了满满一杯。店里很热闹,到处都是穿着热裤和小吊带的年轻女孩,露着被日光晒黑的皮肤,肆无忌惮地说笑着,她们的冻酸奶上撒满了巧克力碎、M&M豆、麦片碎和缤纷的糖果。她的杯子里只有最平凡、最纯粹的180大卡。她卷起长袖卫衣的袖子,看着自己苍白手臂上凸起的青筋,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她感到冷,但她正体验着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那种冰凉的、入口即化的甜蜜,血糖骤然上升的快感,一切不确定性都在这一确定的数值前销声匿迹的愉悦。她望着海边缓缓落下的玫瑰色的夕阳,感到自己终究尝到了生命的甜美,尽管如此短暂……
那一天的总摄入也是290大卡,她却仍在日记里注明“暴食日”。她享受了定额之外的东西。因其稀有,每一点额外的享受都显得莫可名状的珍贵。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深受折磨之际,她却也感到了最大的幸福。是她在欺骗自己吗?不,她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个轻盈的、不真实的、最接近完美的玫瑰色的幻影。
她没有做梦。这是她亲手创造的奇迹:一个人的奇迹年。
最后一个周末,他们一道去了拉斯维加斯。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去赌城当然不仅是为了赌,更是为了吃自助,看秀,享受资本主义花花世界的纸醉金迷。她兴冲冲地准备行装,带着课本和要交的经济学作业,更重要的是她的漂亮裙子和计划中的食物:速溶热巧、紫菜汤、薄荷糖、维生素。内华达比加利福尼亚要热得多,她可以穿着单薄的纱裙和针织衫走在阳光下。汽车一路行驶在岩石裸露的群山和荒野之间时,她躺在被阳光晒得滚烫的后座上,抱着热水杯和iPad,谋划着这几天的卡路里分配。那里有不少著名的甜品店,赌场酒店的自助餐厅更是有着种类多到眼花缭乱的精美甜点和冰激凌。豁出去了,她想,可以把热量省下来好好吃几次甜食了。不论如何,她已经足够瘦了。她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她对自己的体重已经很满意,保持现状就好。
那晚她走在拉斯维加斯大道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看到了美国化的埃菲尔铁塔、狮身人面像和泰姬陵,扮成绿巨人、蜘蛛侠、唐老鸭或兔女郎模样的街头人偶,涂着满脸油彩、插着羽毛的表演者,满面笑容醉醺醺涌过街头的游客……这里是成年人的乐园,永无止境的夏日狂欢之所。烟花在霓虹流动的街头上空腾起,令她想起拉娜·德雷的NationalAnthem(《国歌》):盛大,浮华,富丽,不羁的美国梦。到达这个国家以来,她从未如此切身地体验到那种激动人心的美好氛围,从未呼吸过如此真实而甜美的空气——“甜美”的意义是字面上的,这座城市的浮华之美就飘荡在甜食、香料和女孩们的衣香鬓影里。置身其间,你不可能不被这华美的幻象感染,以至于明知它与真实的巨大区别,仍然会允许自己沉迷其中。在这幻觉的天堂里,做梦是可以被允许的吧?一两次放纵是可以被允许的吧[微信:junge239]?
这氛围打开了她的感官,刺激了她因为饥饿而分外敏感的神经。她很兴奋,但同时也很疲倦。这一晚走的路太长了。
次日她早早醒来,站上了洗手间的电子秤。还是60磅。她走进厨房,烧好热水,冲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紫菜味噌汤,这30大卡足够她感到温暖了。她换上水蓝色裙子和米色罩衫,对着镜子,把手指放在突出的锁骨和膝盖骨上。“你太瘦了……该多吃点了。”不断有人这样说。她摇摇头,转过脸去。你可以多吃点了。这个声音像是第一次从她心底升起来。幻觉还是真实?难道说,仅仅是因为置身此地,她便有了放纵的资格吗?就这两天而已。她在心底对自己重复着,在隐隐的不安中,仿佛获得了某种许可。
晚上她要求去百乐宫酒店的Jean-PhilippePatisserie转一转。这间法式甜品店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巧克力喷泉,几乎是一个美轮美奂的甜品博物馆。除了流光溢彩的巧克力瀑布,隔着玻璃橱窗,可以看到你所能想象的最为精美的翻糖蛋糕和艺术品一般璀璨的甜点:艳丽的水果挞、缤纷的马卡龙、歌剧院蛋糕、闪电泡芙、蛋白柠檬挞、提拉米苏、拿破仑蛋糕、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慕斯、一整面墙的手工巧克力和巧克力装饰的水果和鲜花,以及数十种口味色彩绚烂的意式冰激凌。对于甜品爱好者兼选择困难症患者而言,这里简直是令人呼吸困难的人间天堂。她故作镇定,站在镶有烫金吉尼斯纪录证书的巧克力喷泉旁拍了照,绕着甜品柜和可丽饼制作台徘徊了好久,在一番漫长的心理斗争后,最终选择了一杯意式冰激凌,石板街(Rockyroad)和椰子两个口味。
冰激凌盛在透明的水晶杯里端了上来。仅仅第一口,她便又感到那种生命力量重被点燃的奇妙欢乐——血糖上升时的甜,冷,之后是回甘的甜。她还没有忘记点评口味:石板街甜得过于厚重,倒是椰子味十分惊艳,能吃出椰丝的质感和纯真华丽的回味,仿佛在沙漠中吹到了蔚蓝的海风一般。她用银色小勺一点点挖着冰激凌,沉醉于这奢侈的享受之中,几乎忘记了时间。柏拉图式美食家的信条之一:食物如同艺术品。吃美貌的甜品是为了快乐,而不是为了活着——这当然是彻头彻尾的颓废派,唯美主义,不切实际的任性。她随时可以跳出来,自我批判一番,但仍会理直气壮地如此行事。
母亲走回来,在她旁边坐下:“还是吃得这么慢啊。”
“是啊,不过这是我这两天吃最多的一次了。”
“你吃了什么?只有水果和冰激凌……”
“400大卡?”母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恐怕只是别人一顿饭或零食的量吧。你将来还要跟这些身强体壮的美国人去竞争……”
芷衡不理她,慢慢把最后的冰激凌挖干净。一种莫名的烦躁忽然从心底升上来,她感到疲倦,感到被严重地轻视了。不就是吃吗?有什么了不起?
“明天我跟你们去吃自助餐。”她肯定地说,“认真的。”
她感觉自己赚到了,但似乎又不是。在饰满鲜花和水晶灯、如同万国美食博览会一样琳琅满目的酒店自助餐厅里,她头一次破天荒地拿了这么多碟——几乎全是甜品。除了少量水果和咖啡,短短的两小时内,她总共吃掉了如下食物:1份巧克力慕斯、2份薄荷青柠莫吉托慕斯、半杯覆盆子慕斯、2份核桃派、1份苹果金宝馅饼、1杯焦糖布丁、1份核桃焦糖布朗尼,以及共9球7种口味的意式冰激凌:椰子、咖啡、开心果、海盐焦糖、香草、黑樱桃和杧果。最好吃的开心果和黑樱桃她甚至要了双份。如此频繁往返于甜品柜台之间,以至于最后再见到盛冰激凌的姑娘,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这真是太美味了!”对方听到她的称赞,歪着头甜甜一笑,又挖上满满一勺。
这就是所谓的计划内暴食吗?尽管所有甜点都是超小份,吃到最后,她已经开始感到恶心了。她坐在那里,感到浑身发冷,便起身去盛了一碗味噌汤,一边慢慢喝一边开始计算热量——无论吃多吃少,她从来不放弃的是计算。最后的计算结果出来了:1964大卡。接近于所谓的“2000大卡是一个正常人需要的热量”。好了,如今你们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回到酒店,她吞了半打消化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听着心脏加速跳动、血液流动的声音。除了生理上的不适,她如今完完全全地体会到了悔恨和自我厌恶的含义。明明都吃到胃疼还不停地吃,为什么?仅仅为了在家长面前逞强,或是追逐某种极端体验?或者说,只有当她吃甜点吃到恶心时,才能战胜对它的永不熄灭的渴望?
她很害怕。即使是“计划内暴食”也打开了另一扇门,门后是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说话。其中一个说,你可以用一种折中的、更健康的态度对待食物;另一个却说,看,你可以偶尔暴饮暴食一次,余下时间里什么也不吃。怕什么呢?你总会瘦回去的。那种自暴自弃、自我毁灭的快感,她不是也尝到了吗?——不,不能这样下去。她要回到节制的轨道上,即使是饥饿带来的寒冷、晕眩、无力,都不能与此刻的悔恨与痛苦相比。食物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过度的食物。她回想着减肥论坛上的种种失败案例,不少节食过度的人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暴食倾向,因为一次越界永远无法回到从前的轨道上来。她当时还嘲笑过这种事:这都是因为意志不够坚定造成的。这种事绝不会出现在她陶芷衡身上。可是今天,她不是也一样在不限量的甜食面前,差点失去了自制吗?如果这种事再出现一次会怎么样呢?她站起身,因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而颤抖。那将是她最不愿看到、最不敢想象的事。
在拉斯维加斯的最后一晚,他们返回百乐宫,看了一次太阳马戏团的表演。开场前他们和旁边一对中年情侣聊了一会儿,对方也是南加州人,听说她入读的学校和专业时,当着父母的面对她赞不绝口:“Yourdaughterisperfect!”(你女儿真完美!)她也跟着假笑,笑得尴尬。
完美?别开玩笑了。那是不可能的。在内心深处,我知道我已经辜负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期待。我只是个差劲的、不称职的完美主义者,尽管永远期待更好,却对“好”的限度和标准一无所知。即使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即使得到了最终想要的东西,我也不会幸福。因为我很清楚,追逐极致的结局便是毁灭。
“不要奢望完美,你永远也不可能达到。”萨尔瓦多·达利如此说过。我想他是对的。也许我该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了。完美不是最稳定的存在状态,平衡才是。这是我下一步将要学习的东西。这条路还很长,但我必须走。
再次路过Jean-Philippe时,她瞥了一眼巨大的巧克力瀑布,近乎冷漠地无动于衷。
那个时刻总是要来的。虽然不愿承认,但她知道自己很累了。该放手了。
暑课结业那天,系里举行了面向新生的酒会。她穿了一条蕾丝滚边的珍珠色长裙,在一众袒胸露背的女孩子里穿得最多,但在太阳下山后的凉爽的夏夜空气里,仍然难以解释地冷得发抖[www.517doudou.com]。无心于社交的她发现了敞开式大厅一角燃着的壁炉,欣喜地溜了过去。火光映着繁星点点的夏夜,那不真实的温暖让她想起三年前初到美国时,在图书馆一角的壁炉边读书的时刻。那时她是多么坦然、快乐,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心和探索的激情,寻求着“自我”却从未被它的概念束缚……但,从何时开始,她的目光不再向外延伸,而是被限定于内心的狭小天地的惊风骇浪之间?难道人生的一切意义,仅仅是体重秤上那个变幻不定的数字吗?还是说从某一时刻起,她已经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真正的掌控?
她想着今天从起床到下午六点之间的日程,来到加州后每一天生活的缩影。上课,下课,打印资料,去图书馆预习,去系办公室拿小测验的成绩单,返回时从洗手间的镜子上瞥见自己的影像:她的头发长长了,脸色那么苍白,深陷的黑眼圈连眼镜框也无法完全遮住。她已记不得上一次一觉睡到天亮是什么时候了。几个女孩说笑着进来时,她迅速捡起书包,飞快地逃离了自己和他人的视线。
正视这一切吧,她对自己说,现在的你一点也不美。家长说得没错,现在的她是那样干瘪、憔悴,像枯萎的花朵一样提前沾染了死亡和冬天的气味。每天8—10小时的学习,背着沉重的电脑包赶班车,走长长的上坡路,在偌大的校园里奔波——吃的东西却不到400大卡,睡眠不足6小时,在教室里冻得手脚冰冷,只有捧着滚烫的咖啡和热水杯才能坚持下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为何要虐待自己到如此地步?
不为什么,仅仅是习惯而已。习惯,那可怕的,如同缠颈的蟒蛇一样的习惯,现在成了缚住她,使她难以呼吸的桎梏了。但她并不想变成一个自虐狂。即使腓特烈大帝这样披着世俗君主外衣的苦行僧,也有他的使命的吧。但她的使命是什么?她的苦行又是通向了何等的虚空呢?
还能回去吗?回到密歇根那间小图书馆里温暖宜人的夜晚?这要看她是否愿意与那时的自己交换了,以一个数字交换另一个数字。不,那是不可能的,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可以微调,但她的原则就像铁打一般,无法改变。规则就是规则。
父亲来了电话。他们知道她在冷餐会上不会吃任何东西,特意接她去城里吃冰激凌。这家店她第一次去,卖冰激凌的姑娘亲切可爱,让她试吃了好几个口味。最终她选了三种:招牌的Pappalecco(一种巧克力、榛子酱和杏仁酒的混合口味)、野莓和牛奶奶油巧克力碎。每一种味道都出人意料地甜美可人。蓦然间她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点亮”了:被遗忘的、对生活本身的爱。度过了又冷又累的一天之后,吃到这样美好的甜品真是幸福啊!她受了什么诅咒,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喜欢的食物?为什么要为了一点点热量斤斤计较,折磨自己,到了一整天饿得快要晕倒的地步?
临走时她买了这家店的巧克力牛角、苹果派和柠檬挞,决定从下周起试着不再计较热量,吃自己真正想吃的东西。又能长多少体重呢?她豁出去了。这放纵如此来之不易,哪怕只有一个星期也好。
父母离开那天,最后的午餐是在老城区一家法式小餐馆吃的,她破天荒地点了道甜可丽饼,盛在有古早花纹的平底碟子里,以草莓、榛子巧克力酱、奶油和香草冰激凌装饰。可丽饼端上来时她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带着奶香的饼皮的柔软、草莓的清甜、榛子巧克力的浓郁和冰激凌的甜美融合得有如一曲乐章。为什么她仍怀有对这美妙食物的记忆呢?是上一次在欧洲街头留下的吗?不,她不记得自己在旅行中除了牛奶、咖啡和冰激凌外还吃过别的东西。印象里的味觉一点点复活,而她正站在这个回忆列车相继驶来的交叉口上。她需要一些时间,更多时间去联想,去回忆,去遗忘。
那顿饭她吃得非常好,非常满足。父母看着她慢慢吃完了自己的一份,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以后每顿饭能这么吃就好喽!”如今他们可以安心地离开了吧?这可不是表演,她想。但下一个念头便是:今天超过1200大卡了。是不是有点过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腿,仿佛它们会在一瞬间膨胀、变粗,变得不堪入目。什么随便吃的谎言,忘了它吧。那都是令你发胖堕落的陷阱。她咬了咬嘴唇,决定忘记冰箱里的巧克力牛角、苹果派、柠檬挞,明天干净利落地回归原计划:300大卡。
好了,文章到这里就结束啦,如果本次分享的急用一天暴瘦5斤和西方女生为减肥断食15天问题对您有所帮助,还望关注下本站哦!